2018年12月的一天,海南省樂東黎族自治縣九所鎮。
東方漸白,太陽微露。重慶市玉米蔬菜科技創新海南南繁基地里,頭發花白、身材瘦削的楊華,已經在靜寂的玉米地里忙碌了好一會了。
作為重慶市農業科學院玉米研究所所長,楊華的這個冬天很忙——從重慶到廣西南寧,再到海南南繁基地,他往來輾轉幾千公里。
而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間,楊華每年都如候鳥般穿梭于三地,不是去旅游,也不是去走親訪友,而是為了“拱玉米地”。
出生于1965年的楊華,對饑餓有著切膚之痛。
因為當年物質生活條件差,全國糧食產量不穩定,生于四川省渠縣農村的楊華常常和鄉親們一起餓肚子。有一次,他整整三天沒飯吃。“那時候,我最羨慕的就是有居民戶口的人——他們每個月有糧票。”
1981年,16歲的楊華背著背簍、扛著鋪蓋,在火車站臺上告別父親,獨自踏上求學之路。
這一年,他考上了四川農學院(現四川農業大學)。
“報到時,我都不知道學校在哪里,只能先到成都,然后再找學校的位置。”楊華笑道。
一路輾轉來到位于四川省雅安地區的學校時,他看到了校門前寫著“歡迎新同學”的橫幅,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桂花香。
對楊華而言,上大學最令自己開心的,是能夠“天天吃得飽飯”:“當時的全額助學金是17.5元,節省點花,還能吃上肉——那時候覺得,能吃飽就是最大的幸福。”
作為彼時尚屬鳳毛麟角的“天之驕子”,楊華解決了肚子溫飽之后,也開始渴求精神上的“溫飽”。
大學期間,楊華師從包括后來成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的榮廷昭在內的多位老一輩農業科研教育工作者。
讓楊華記憶尤其深刻的是,每當他結束晚自習返回寢室,途徑榮廷昭老師的辦公室時,幾乎都會看見辦公室的燈依舊明亮。
那一抹在桂花飄香的校園里不滅的光,就像一顆熾熱的火種,深深埋進了楊華的心。
從那時起,這個樸素踏實的農村青年,第一次深切而真實地感受到農業科技對于國家民族的重大意義,也開始理解作為一名農業科技工作者所必須具備的品質。
于是,楊華開始利用休息時間瘋狂地鉆圖書館。
“我家在農村,之前沒怎么看過課外書——唯一有印象的一本,講的好像是軍閥混戰的事,書的前后頁都不知所蹤,只剩下中間的百來頁……”說到這里,楊華突然提高了音量,“因此,上大學后,圖書館就成了我的‘寶庫’。”
“寶庫”里的精神寶藏讓楊華甘之如飴,更讓他了解到自己祖國和發達國家農業發展水平的差距。
時至今日,楊華依然記得,自己曾在學術期刊《世界農業》上看到過這樣一個數據——美國的農業人口只占全國總人口的3%。
“這樣一個發達國家,竟然只有3%的人口播種糧食?那么多人到底吃什么?”
“3%的農業人口,如何能夠養活這樣一個現代化大國?”
“我們國家一多半的人都在種田地,為什么糧食還不夠吃?”
…………
一連串問號涌出腦海,引起了這個青年的沉思。
在這樣的思索中,楊華忽然覺得自己肩頭一沉,就像壓上了一副無形的擔子。
也就在那一刻,他心中那顆種子發了芽。
碩士研究生畢業后,楊華來到重慶農業科學研究所(現重慶農業科學研究院)工作,主攻小麥品種改良。
“畢業時,70%的同學都沒有從事農業方面的工作,覺得辛苦。”楊華說,“但我覺得,既然學了農,就要學以致用。”
作為農科所第一位研究生,楊華并沒有“高知”的架子——就如時任所黨支部書記呂中華所言:“有些中專生不愿種田,我們所里唯一的研究生卻還在認真挑糞。”
1993年,楊華迎來了職業生涯的一個轉折點——重慶市對農業生產結構進行了相關調整。
“重慶的環境不適合種植小麥,品質差、產量低。”楊華說,“因為種植結構的調整,我的研究方向也進行了調整,轉而研究玉米。”
玉米既可以當作糧食,又可以當作飼料,還可以加工成其他衍生產品,是用途最廣的農作物之一。
但在當時,重慶玉米產量非常低。
研究方向的調整并沒有給楊華帶來困擾——扎實的學術基本功和農作物研究的共性規律,讓他很快適應了這種變化。
“如果想快速出成果,就需要進行加代繁育,也就是進行兩季甚至三季接續種植。”于是,楊華背上裝著玉米種子的背包,開始在分布于重慶、廣西、海南的各種植基地間輾轉。
“那時交通沒現在方便,去異地要擠火車。”楊華笑道,“我在硬座下睡過地板、蓋過報紙——在那樣的條件下,那里可是最舒服的地方。”
不僅路途遙遠,種植基地的條件也很艱苦。
楊華還記得,自己到海南種植基地第一晚的情景:“沒有電,只有點煤油燈。那一晚被蚊子咬慘了,后來實在沒有辦法,就去買了床被單,裹著睡到木板上,一睡就是好幾年。”
其間,他和同事們一直堅持育種。
玉米育種不同于在實驗室里搞科研,這項工作需要腦力加體力的雙重高負荷勞動。
比如,對玉米進行雜交培育就必須通過人工授粉——而人工授粉,必須在天氣最熱時進行。
成片的玉米長得比人還高,玉米地更是被捂得密不透風,仿佛蒸籠。
楊華成天“泡”在又悶又潮的青紗帳里,逐株觀察、記錄、選擇、分析,年復一年,周而復始。
在這樣的堅持下,當年埋進他心里的種子,也一點點茁壯成長……
2004年,對于楊華乃至整個西南地區玉米研究界而言,都是足以被銘記的一年。
這一年,楊華團隊歷經十余年培育出的玉米新品種“渝單8號”問世,并且在三大玉米主產區國家區域試驗中取得了不俗成績。
“試驗中,有兩組被美國玉米品種奪冠;‘渝單8號’則力挫強敵、在西南組中奪冠。”楊華感慨道,“這么多年的辛苦,終于有了收獲。”
2006年,“渝單8號”成為西南地區普通玉米國家標桿品種——此前,西南地區的玉米品種都以北方品種為參照標準。
“如今,‘渝單8號’作為對照品種已經十幾年了。而之前采用的對照標準,基本都不會超過5年。”楊華說。
談起“渝單8號”的誕生,楊華不禁感慨:“我們把種子背到廣西種植時,碰上了旱災,連飲用水都很困難。為了保種,我們只得騎著三輪車拉水,但種子還是渴死了一半。”
當楊華團隊將剩余的種子帶到海南種植時,又遇到臺風:“臺風來時,我們住在農民家里。看見水一個勁朝上涌,我們只好往二樓跑,有的同事被嚇壞了,就坐在樓梯上哭。”
見水勢越來越高,楊華心里始終掛記著那幾畝試驗田。
“干脆不要了。”有人勸道。
“我沒有種子了,不要怎么行?”楊華顯得很無奈。
臺風過后,為挽回敗局,楊華和同事們來到玉米地,用盆將田里的積水舀出去。結果,“活下來的種苗只有一半。”
這些經歷并沒讓楊華氣餒。他將其稱為“半自私鑒定方法”——也就是說,這些活下來的種苗,才是精英。
隨后,楊華和同事們又通過人工遮陰的方法,提高植株的耐陰性。
“經過這三道關卡選出來的‘渝單8號’,無論是在天旱、多雨還是陰天的環境下,表現得非常穩定,果實也很飽滿。”楊華說,“去年,該品種推廣種植4000多萬畝,產生了40億元的經濟效益。”
2018年9月17日,**重慶市委黨校。
“羊肉可以吃,泡饃可以吃,那羊肉泡饃可以吃嗎?”綜合樓403教室的講臺上,正在進行學習交流的楊華,開始給同學們普及轉基因食品的相關知識。
他用通俗易懂而不失幽默風趣的介紹,讓臺下的“門外漢”很快消除了對基因技術的誤解,明白了其中的科學奧秘。
“基因技術,是農業科技創新一個繞不開的話題。作為農業科技工作者,我們要做的,就是要規避其可能的風險,充分發揮這門技術的優點,盡可能地為人類造福。”楊華說,“就拿紅薯來說,最開始它是沒有果實的,人們只吃葉子,但土壤中的微生物刺激了紅薯的基因,讓根部膨大起來,成為人類的主食之一,這就是自然界的基因技術。”
之所以如此重視基因技術,是因為楊華和團隊曾做過一個研究項目——將玉米的基因和雜草的基因重新組合,有選擇地改變雜草的性狀。
“經過基因選育,這些雜草的葉子長得同玉米葉一般大,成了漫山遍野取之不盡的優質飼料。”楊華說。
40年來,在改革開放不斷深入的過程中,中國人對“吃”的夢想,已經從“吃得飽”變成了“吃得好”——而楊華的人生軌跡,無疑印證了這樣的變化。
從以“吃飽”為最大幸福的農村青年,到對農業科技知識孜孜以求的青年學子,再到繁育卓越玉米品種的優秀科學家……如今的楊華,正拖著長期下田而勞損的膝蓋,和團隊繼續攀登玉米研究的高峰。
“我們培育出了直鏈淀粉含量達到70%的高直鏈淀粉玉米——這將有助于生產降解塑料解決白色污染,以及糖尿病抗性淀粉研究。”楊華說。
不僅如此,2017年,團隊研發的4個新品種也通過了相關部門審定,經過10余家企業推廣,新增推廣面積60余萬畝,產生社會效益1.3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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